青海

今夜  夜未眠

我細看許鞍華的「女人四十」

突然 意識到

蕭芳芳(阿娥) 詮釋地就像當年母親的角色一樣

記憶中

母親 與 阿嬤  就像 阿娥 與 老爺

母親  是個傳統的女人

對於長輩  也總是百依百順 

是  家族中手藝最好  最勤奮 的媳婦

是  家族中 唯一有同阿公阿嬤生活過的媳婦

也是 唯一被阿公稱讚過 的媳婦

母親  是個矛盾的女人

小時候  總聽她在耳旁碎碎念 

將來嫁了人  千萬別在新婚頭一天 拿起掃帚掃地  否則  會被婆婆壓落底

可當我不愛做家事時

又總對我說 

汝這查某因仔  不勤奮點  將來 就會被婆家嫌棄

那時  我總用ㄧ副不屑的語氣 回頂母親

你這樣的好媳婦  還不是被你婆婆討厭

每當  母親聽見我這句話

原本  憤怒的氣燄  頓時 不見蹤影

就像  被風吹走了一樣

那般神速  不著痕跡

到現在  才依稀回憶起母親那時 失落 的眼神

阿嬤 在過世前的那幾年

幾乎是在病床上渡過地

更早之前  因為阿公驟逝

阿嬤   開始過著背包客(吃火尻)的生活

每個月  就在父親四個兄弟間  來回輪住

美其名  是讓阿嬤得到完善的照顧 

也讓  叔伯得以盡孝

事實上 我明白  阿嬤 還是想回老家 

但  不好意思 在眾多叔伯中提起

只能轉嫁 母親

因為母親 是唯一 會傾聽她說話的媳婦

不過 母親向來不懂得讀心術

阿嬤 用著她的暗示  不斷向母親  表達她的想法

但母親總接收不到

所以 常惹來 阿嬤 的負面抗議

也讓 婆媳間更難溝通

父親 也顯得更為難

當時 我不明白 為什麼 母親總向父親與我們發洩脾氣

我也不明白  阿嬤為什麼總欺負母親

直到阿嬤病情加重  無法自主生活

不得以 將她安置在老人醫院

我記得 那時 母親仍繼續媳婦的責任

每天 去看她

有回  我陪母親一同探望阿嬤

那是 我第一次 看見阿嬤與母親說悄悄話

我站在門外  不願打擾她們  只是靜聽

好像聽見  阿嬤跟母親說了句 對不起

又好像不是 

本來我驚訝地  想直闖進去確認

但在我 踏入門崁那一刻

看見  母親泛紅的眼眶 

剎時  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想  又何必硬要介入 她們婆媳間  20年來 第一次對話呢?

在那之後 

母親再也沒因阿嬤 而向父親與我們發脾氣了

直到阿嬤離開

我常問母親  對阿嬤是什麼感覺?

恨嗎? 厭嗎?  還是無奈?

母親總說不出個所以然

她只會說 等你為人媳婦了 就會明白

也許吧

現代的婆媳關係已不像從前那般緊張

甚至

常聽見別人說  我昨天跟我婆婆買了新衣服、新鞋子.....

感情好地  像母女一樣

不管  是什麼樣的婆媳關係

我只希望 

別像母親與阿嬤那一輩這樣 

等到老了  年歲已盡時

才惝開心房  彼此接納、溝通

那是用  一生的摩擦所換來的代價